小惡魔從昏睡中醒來
自己正躺在鋪著羽毛和棉布,雖然溫暖但不知名的地方
他大驚之下一躍而起,環顧四周
發現身在某個巨大的籃子裡
他忍著身上的傷痛,掙扎著爬到籃子邊
用力的抬高身體,讓自己能夠到頂端
經過了幾次的跌跌撞撞之後,好不容易才成功的趴在籃緣上
他小心翼翼向外窺看
發現房間裡有個戴著眼鏡、坐在椅子上看書的人
是天人…在他意識不明前所遇到的那個
現在他把翅膀收起來了
為什麼?!他想幹什麼!?帶我來這裡到底有什麼企圖?!
林林總總、各式各樣的疑問蜂擁而至
唯一可以確定只有身上那些被包紮、治療好的傷
小小的惡魔不禁抬高聲音開口發問
“喂~!你知道我是魔族的人吧!”
似乎是聽到他的聲音和疑問
那個人放下手中書本、拿下眼鏡,轉頭看著他
「當然知道啊…」
“你們不是很討厭我們嗎,那為何還要救我?!”
「沒什麼,我只是不想見死不救而已…」
天人以「這不是理所當然的?」態度回答
但是小惡魔並不接受這個說辭
“…騙人!世界上哪有那麼好的事!”
“你到底有什麼企圖?!”
面對著扎滿針的疑問,那人仍然不改其溫和的語氣回答
「…說是有企圖嘛,倒也不能說沒有…」
聽到對方的回話,小惡魔提高了警覺
「…因為我很久沒跟人對話了,只是想聽聽別人的聲音…」
墨綠色瞳孔中有著溫柔但孤獨的色彩
如此的神情讓充滿戒心的惡魔也不免有「他說的似乎是真的吧…」的感覺
事情是發生在風雨交加的傍晚
一名長居森林深處、幾近與世隔絕的天人
到離居住地有段距離的人類聚落,買完日用品正打算回家時
走在鎮外無人的道路上,還來不及展翅飛翔
突然看到遠方一群因逆光而看不清楚的空飛物體,非常快速的從頭上掠過
並且有個黑影以自由落體的速度從天而降
就好像他們丟了個什麼東西下來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
他離開道路、走近那個物體,想看看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沒想到當他找到那東西時,當場嚇了一跳
也難怪了,因為掉下來的是…
惡魔。
一個全身是傷,只有巴掌大的惡魔
在那裡痛苦掙扎著…
“喂~你叫什麼名字啊…”
還不太能動的小惡魔,靠在籃子上注視著天人的一舉一動
「名字啊…太久沒用,我都忘記了呢…」
天人將溫好的牛奶裝在小杯子裡,放到他面前
“騙人,你不要耍我~!”
“哪有人連自己的名字都可以忘的!”
看到鼓起腮幫子的小惡魔,天人微笑
「穆德利,我的名字是穆德利…」
“穆德利…”小惡魔重覆了一次他所聽到的名字
”告訴你,我叫瓦爾特!”
“要給我記住啊~~!”
「知道了,瓦爾特…」
「趕快把牛奶喝掉吧,要冷掉囉…」
之後瓦爾特就住在穆德利的家裡養傷
可是有某件傷腦筋的事情發生了!
跟天人不同,惡魔有時必須靠生物的血肉才能存活
但是穆德利反對瓦爾特去獵殺森林的動物
因為對穆德利而言,這個森林是世上唯一接納他的地方
他不希望有任何生命受到不應有的傷害
“那森林裡那些肉食性動物怎麼辦?!”
面對瓦爾特的反駁,穆德利的回答是:
「你本來就不是森林裡的生物,不是嗎?」
「如果是,那我就不管!」
「因為那是大自然的法則,我也無權干涉…」
“哪有這樣的,我也是自然界的一分子啊!”
瓦爾特握緊雙拳、憤慨的說
「很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抗議…」
一向溫和的穆德利對於這點卻是非常的堅持
“可是我快餓死了啊!”
「…不然這樣吧…」
穆德利將左手的食指伸到瓦爾特的面前
「吃吧!」
面對穆德利突如其來的反應,瓦爾特愣住了
“呃…真的可以嗎…”
看著遲疑不決的惡魔,天人給了肯定的答覆
「請放心。不過是捐點血,不會死的…」
“…我不管了噢!”
豁出去的瓦爾特,抓住穆德利的指頭就咬
日子一天天過去,小小惡魔身上的傷早就已經完全痊癒
可是即使如此他也不打算離開
於是就這麼名正言順的在天人家住下來
生活習慣不同的兩人,日子久了難免多少會有磨擦
瓦爾特也曾因為穆德利的一句「你看起來好像蚊子喔…」的話,而大發雷霆
可是平心而論,瓦爾特是很喜歡這個環境的
雖然房子中到處蔓延著大小、厚薄不一的書本
似乎是個學者的穆德利也經常三更半夜不睡覺、日上三竿不起床
不過這些都是小事
重要的是,跟穆德利相處起來非常自在
他可說從來就不以種族的立場來評斷事物
像是「你們惡魔就是怎樣、怎樣…」等等有所偏見的話語
是絕不會從穆德利口中聽到的
縱使在跟瓦爾特意見相左時
他也只會問「為什麼你會這樣想?」或是「你這麼說有根據嗎?」之類
就算是瓦爾特隨口胡扯的話,他也會仔細思考
如果剛好戳到穆德利的盲點
穆德利會用手指輕碰瓦爾特的頭
「…說的也是,我以前都沒發現呢!」這樣稱許他
如果出現了再說什麼都無法同意其觀點的時候,穆德利就笑笑不再爭辯
他從來就沒想過要去改變瓦爾特的想法
也不會因為瓦爾特而改變他的想法
雖然瓦爾特認為他太溫和了,一點霸氣也沒有
讓向來有英雄崇拜的小惡魔覺得他「完全不像男子漢」!
但瓦爾特還是很喜歡穆德利
喜歡圍繞在穆德利身邊,某種讓人安心的溫暖空氣
喜歡趴在穆德利的頭上,俯瞰那些他根本不了解的文字
喜歡拉著穆德利寶藍色的長髮,無意義的在空中搖晃
或是趴在睡覺的籃子邊緣,看著穆德利振筆直書
然後聽著筆磨擦紙的沙沙聲而眠
最最喜歡的,就是聽到當穆德利心情好的時候所隨口哼唱的歌
那些有點凌亂、脫落但又愉悅的音調,總是伴隨著笑容出現在他的面前
…所謂”天籟”也不過如此
如果可以不用擔心種族仇恨和外界的戰火的話
一輩子就這麼跟穆德利呆在這個森林裡,也是一件不錯的事
瓦爾特真的這麼認為
因為穆德利從未質疑瓦爾特的身份
所以瓦爾特對於穆德利的過往也沒有多問
只是瓦爾特覺得很奇怪
穆德利的表現跟一般天人不太相同
普通的天人看到惡魔
不是血紅著眼來個殺無赦
就是像看到髒東西一樣,鐵青著臉、避之唯恐不及…
再怎樣也不會有現在這樣的情形產生
以瓦爾特的立場而言是往好的方向偏差沒錯
可是像穆德利這麼溫和善良又有智慧的人
(這是瓦爾特獨斷的見解…)
居然會自己一個人離群索居
到底是自願還是被迫的,瓦爾特實在十分好奇
總覺得問這個問題可能不太好
可是日復一日、疑惑在心中揮之不去
最後瓦爾特還是忍不住好奇心開口問了
聽到這個疑問時,穆德利臉上閃過一抹痛苦的神情
雖然那表情只出現瞬間,還是讓瓦爾特非常後悔問到這個問題
「…我認為住在哪裡都無所謂,可是因為有別人在意的緣故…」
「所以就輾轉搬遷到了這裡…」
(…這麼說是被迫的囉…也難怪穆德利難過了…)
瓦爾特心想
”為…為什麼呢?!”
「…大概因為我是異端份子吧…」
“…異端?!”
「嗯,不是血統上的異端,是精神上的異端…」
“怎麼說呢…?!”
「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穆德利笑笑繼續往下說
「我的父親是人類而母親是魔族喔!」
“騙人的吧!你是在開玩笑嗎?!”
聽到這件事,瓦爾特將心中的震撼脫口而出
也難怪,父親是人類而母親是惡魔,竟然有辦法生出天人
這還真不是用”奇蹟”兩字就能解決的事
看到瓦爾特目瞪口呆的表情,穆德利笑著解釋
「哎哎…不要這個樣子嘛~」
「其實我應該是棄嬰,後來被他們撿回且收養的」
“這樣啊~~可、可是你現在怎麼會一個人住呢?!”
“他們呢?!”
看到對方突然暗淡下來的神情,瓦爾特就已經知道答案為何
但是從穆德利口中說出來的感覺更顯得哀淒
「…他們都過世了…」
“對、對不起…”
瓦爾特低著頭,不敢再看到穆德利的表情
「為什麼要道歉呢,你並沒有錯啊…」
穆德利用手指輕點瓦爾特的頭
「雖然他們並不是我的親生父母,但是他們真的是很好的人…」
「他們把我這個來路不明的孩子視為己出…」
「所以當我硬被帶回天人的群居地時,實在是很不習慣…」
穆德利的聲音有點顫抖,說話也失去了原有的條理
瓦爾特可以感受到那些潛藏在話語中的悲痛
一字一句都結結實實地扎進了他心坎裡
「天人們把我當成是未受教化的蠻人…」
「一直想把他們所謂”正確”的觀念灌輸給我…」
「…可是,我不明白的是…」
「只因為我們天人認為自己是最優秀的民族,就可以無忌憚的為所欲為嗎?!」
「這樣子跟他們所鄙視的人類和魔族又有什麼不一樣呢?!」
「而且就我所感受到的來說,人類和魔族比起天人還要好得多…」
「就算沒有血緣關係,父母還是用他們的方式在愛著我啊!」
「他們到底有什麼錯啊…」
「…我是天人,照理說我應該接受他們的思考模式…」
「可是我不想聽害死我父母,還毫無悔意的論調!」
「我無法接受…真的很為難吶…」
“是他們殺的嗎?是他們害死你爸媽的?!”
穆德利沒有回答,眼淚從緊閉的眼角滑落
淚水沿著臉頰流出了一道名為「悲傷」的痕跡
這個景象讓瓦爾特受到很大的震撼
看著穆德利臉上的淚痕,他整顆心跟著也為之糾結
“可惡!!”
“穆德利,那些傢伙真的、真的實在太可惡了!”
“等我長大、夠強了,一定會殺光那些傢伙替你報仇!”
瓦爾特義憤填膺、咬牙切齒的說
「…不可以,瓦爾特…拜託你不要這麼作…」
穆德利用沙啞的聲音阻止瓦爾特的宣言
“為什麼?!”
「就像我失去了父母,我非常難過一樣…」
「其他人失去了親人,也一定會很傷心…」
「你替我報仇的話,也會有別人替他的親友報仇…」
「一直下去,大家就會陷入無限殺戮的輪迴當中…」
「這並非我所希望的結果…」
「…而且再怎麼說,我跟他們畢竟是同族呀…」
小惡魔低頭思考,他知道眼前的人是不希望復仇這件事發生的
“…這樣子啊~~”
“穆德利,你人太好了啦…”
看到瓦爾特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穆德利拍拍他
「不過我很感謝你有這個心,真的喔…」
天人和惡魔兩人又一起度過了一段日子
在某天深夜,穆德利還坐在書桌前致力於他的研究
而瓦爾特早已睡在自己專用的「床上」,到夢之國遊蕩去了
“好冷喔…”
“穆德利,你沒有關窗戶噢…”
陣陣冷風襲來,瓦爾特從睡夢中被冷醒
睡眼惺忪的看著周圍,赫然發現自己雖然正躺在原來的籃子裡
但是籃子卻已不在本來的地方,也不像在屋子的任何一個角落
怎麼回事…?
瓦爾特一躍而起、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身處在某個洞窟之中
身旁還有張紙條,寫著他看不懂的文字
雖然字的意義他不了解,但看字體也知道是出自穆德利之手
這是怎麼回事?!
急忙帶著紙條、飛出洞穴的瓦爾特
在森林裡他看見遠方有著閃耀的火光
而且那好像還是往穆德利家的方向
一股不祥的寒意爬上心頭
瓦爾特以最快速度飛向火光來源
當瓦爾特終於回到穆德利家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屋前的空地上,熊熊大火所燃燒的
是屋內那些看起來像是隨意擺放,卻是穆德利所珍藏的書籍
那些飛揚在空中燒剩的殘紙
是穆德利花費了無數個夜晚親筆所書寫的手稿
要是穆德利曾親眼看到的話,一定連心都碎了
顧不了這麼多,穆德利本身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瓦爾特衝進屋子裡,不斷叫喊著穆德利的名字
卻發現房間裡頭好像暴風掃過,桌子、書架、抽屜都被翻得亂七八糟
有的沒有的東西全都散落一地
說也奇怪,錢財以及貴重物品還遺留在屋內
可是所有關於穆德利所進行的研究
一切書籍、資料全部消失,連個隻字片語都沒有留下
要是盜匪來襲,絕不可能有這種情況發生
這到底是何人所為,瓦爾特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某天晚上,瓦爾特在睡眼惺忪之際
看見穆德利還在書桌前與書本和紙筆奮戰中
“穆德利…這麼晚了,你幹嘛還不睡啊…”
「吵到你了嗎,真是不好意思…」
“沒有啦、沒有吵到…只是這個工作很急著要完成嗎?”
「不是工作,這個是我個人的研究喔…」
穆德利拿下眼鏡笑著對瓦爾特說
「我正在整理我目前所搜集到的文獻」
「計畫將一些有關各族思想、風俗、習慣上,各種相同、相異處以及來源等…」
「盡可能的把它們都匯集成有系統的資訊」
「或許當某族希望能了解其他種族時,能有個比較客觀的參考」
“…了解其他種族?!”
瓦爾特不明白這樣的工作有什麼意義
「是的!因為只要盡可能客觀的去了解對方,就不會有多餘的猜忌與恐懼」
「猜忌與恐懼其實是誤解的苗床」
「而誤解如果減少了,雙方的磨擦自然也就會降低」
「如此一來,就可以減少彼此間無謂的爭執…」
「或許有朝一日各族可以走向和平共存的道路呢!」
“各族和平共存?!”
“你看看世界上混亂的局勢,這不可能的啦,穆德利!”
瓦爾特毫不留情的潑下冷水,但穆德利並沒有生氣
「以現在的環境來說當然是很困難」
「我也知道這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辦到的事…」
「可是假以時日,應該就能朝這個理想邁進!」
「因為這並不是做不到的事情,對吧…」
「瓦爾特,我們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
穆德利用溫柔的墨綠色瞳孔注視著瓦爾特
“這些混帳東西~~!”
“不僅無故毀掉了我的村子…”
“現在連穆德利……你們都要從我身邊搶走嗎?!”
火光中悲憤的吼聲響徹了整個闇夜中的森林
世界局勢似乎呼應著瓦爾特的憤慨
事件過後不久,魔族與天人正式開戰
一開始戰況對習於戰鬥的魔族較為有利
不過這個優勢卻因為人類的參戰而改變
雖然這是魔族和天人間的戰爭,看起來與人類沒有任何關係
但魔族始料未及的是
一則人類向來在心態上就比較偏袒天人
二則魔族常常為了勝利而不擇手段的傷害到無辜的人類
因此本來只是天人與魔族之間的爭戰
後來就轉變成天人與人類同盟對抗魔族的情況
導致了戰線擴大而戰況勢均力敵的局面
就這樣在三族長期僵持不下、誰也無法徹底擊垮誰的情況中
日復一日,時間匆匆的流過
也不知道渡過了多少歲月
當年那個小不隆東的瓦爾特,已經從孩子成長成為青年
削薄的栗色頭髮、炯炯有神的磚紅眼眸、透露出堅定意志的薄唇
不論是誰都會注意到在他身上不經意所流露出來的氣質
那是一種在戰場上經過無數考驗及磨練,所醞釀而成為軍人獨有的特殊風格
是的,瓦爾特現在是魔族軍旅中的一個分隊長
瓦爾特,在魔族軍陣中可說是一個異軍突起的存在
比起同儕他的晉升速度算是蠻快的
能夠成為分隊長,他的武藝當然是無話可說
戰場上也是出了名的驍勇善戰
尤其是在空戰中,他的戰技更是令人拍案叫絕
敵人常常只見到一團近似橘紅的物體一閃而逝
然後就有相當數量、還不明就理的敵人紛紛跌落塵土
也因此瓦爾特在戰陣中有了「流火」這個外號
不過令其他人不解的是
這個「流火」常在與某些敵人作戰時刻意放慢速度、手下留情
只見他左顧右盼的,真的讓人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
就在這樣拖拖拉拉、能解決而不解決的情況下
好幾次導致身受重傷的命運
而奇怪的是那些人好像都擁有近似天空的髮色…
…撇開這個不談,瓦爾特還有一點與其他魔族將領不同的地方
一般而言每當魔族軍攻下某地時,那個地區就會淪為軍隊的”狩獵場”
不管是燒、殺、搶、奪…等等行為,無論怎麼惡搞,都不會有人出面制止
當然這種事情法律上的確有明文禁止
但是在軍隊將領默許的情形下,這些規定形同虛設…
可是瓦爾特卻不管以前慣例如何
非常嚴格的禁止他麾下的人員有這種行徑
一但發現有這種事件發生,瓦爾特絕對會在公開的場合中依法審判
並且立刻執行,毫無寬容
雖然部下對少了這種”獎勵措施”頗有微詞
可是就另一方面來說,無論上司賞賜任何東西
瓦爾特都會按照功勞的大小,公平的分配給任何一個人
自己卻除了應得的薪水之外,什麼都不拿…
所以部署們雖然偶有牢騷,卻也沒有太大反彈
因此瓦爾特軍軍紀嚴明,所到之處秋毫不犯
這在魔族軍隊中是十分罕見的,也因此他的名聲迅速的傳播開來
瓦爾特獨特的作風開始是招來內部不少惡評
認為他是在作秀以博取好聲名
但他不理會所有閒言閒語,依然照著自己的方式去做
久而久之造成的結果就是―
當瓦爾特的軍隊每攻打一地時,此地的抵抗總是比其他將領要來的低
因為在長期的爭戰中,人民早就不太在意統治者是誰
反正沒事經常在換!
於是,只要是不會傷害他們的統治者,他們甚至非常歡迎他的到來
所以瓦爾特的地位飛升得跟他攻城掠地的速度般快
當其他魔族將領發現此事時,也開始跟瓦爾特一樣整飭軍紀
雖然不像瓦爾特這麼嚴格,但魔族整體的軍紀已經大有改善
魔族軍的改變,給了天人方面相當大的威脅
因為論武力,天人絕非魔族的對手
這些年來之所以還可以維持著彼此五五波的均勢
絕大部份是由於人類當擋箭牌之故
由於人類對魔族行徑所產生的恐懼之心
所以面對魔族來犯時,人類總是誓死抵抗
也因此拖住了魔族進逼的腳步
現在由於長年以來的爭戰,導致人心浮動
再加上魔族軍紀的改善,使得人類的抵抗也逐漸變弱
長久以來的均勢就快要被打破了
一日,瓦爾特所率領的軍隊攻下了某個城市
這個城鎮跟他以前所攻下的城鎮不大相同
城中居民的抵抗異常激烈
而且抵抗者不祇是人類而已,其中也參雜了數量不少的天人
讓瓦爾特著實費了一番工夫才好不容易得手
之後才知道因為這個城鎮長久以來,一直與天人們保持著相當密切的關係
天人在此也設立幾處據點
得知情報的瓦爾特,在整座城鎮掃敵完畢後
立即派出了數組搜索隊去那些地方
如果能得到天人們來不及帶走的資料
這對往後的作戰而言,一定大有助益
不久,派出的搜索隊都有大量回報進來
面對堆積如山的報告,瓦爾特注意到一個天人的據點
―刑務所
“…刑務所…”
看著手上的報告,瓦爾特喃喃自語
雖然離開那森林已經有一段相當長的歲月
可是他始終沒有放棄過尋找穆德利的想法
那一晚所發生的事,依舊燒烙在瓦爾特心上
現在即使在夢中,他也常常可以見到穆德利
從森林裡吹來涼爽的風,青翠的草波微微的擺盪著
穆德利就站在不遠的草地上、看著他…
只是…夢中的穆德利從來不曾對他笑過
墨綠色的眼睛裡總是帶著一抹憂傷的神情
尤其在是當瓦爾特又在戰場上建立了許多功勳的夜
“…穆德利,你會在那裡嗎…?”
看著手上的報告,魔君將領喃喃自語著
深夜,一道人影閃入沒有看守者的刑務所
人影迅速的飛略過陰暗的大廳,轉進走廊
轉頭四顧確認左右無人之後,人影進入了刑務所深處…
走在陰冷黑暗的監牢裡,回盪著寂靜腳步的通道
瓦爾特聞得到這裡四處瀰漫著名為”絕望”的味道
關在牢籠裡緊縮成一團的囚犯們
連通道上友人經過都毫不理睬,更不用說回頭看看
甚至連生死都根本不在意了吧…
看到這個景象,瓦爾特的心情十分複雜
他是因為認為穆德利可能在此,才會三更半夜闖入這裡
可是他真的不希望穆德利受到這種待遇
瓦爾特甩了甩頭,把念頭從腦海中趕出
“…沒錯,我是為了救穆德利才來的!”
確認方向後,瓦爾特張著磚紅色的雙眼努力的查看每間牢房
希望能在其中某間找到熟悉的身影
一間又一間的牢房、路,越走越深、越走越黑
就好像沒有盡頭一般
當瓦爾特打算放棄、明天再來的時候,他的眼角瞥見了一抹藍
大驚之下,瓦爾特立刻跑到牢房欄杆前、握著鐵條喊著
“…穆德利,你是穆德利嗎?!”
裡頭的人聽到這個叫聲,也好像嚇了一跳的轉身過來
「…瓦爾…特…?!」
看著他的墨綠色眼睛裡寫滿不可致信
“是我啊!穆德利,我來救你了!!”
瓦爾特此時的高興真的不是用言語所能形容的
穆德利就在眼前!
長年的願望就要達成了!
突然感到陣陣劇痛,一隻長槍洞胸而過
泉湧而出的鮮血迅速染紅了視野,映著穆德利焦急的臉孔
「瓦爾特!」
…怎麼…這樣…就只差…這麼…一點啊…
趴在桌面上假寐的瓦爾特,滿身冷汗的從睡夢中驚醒
接到報告的當晚,他一直在考量如何不受任何人懷疑的進入刑務所找人
竟然就在不知不覺中睡著,然後做了這麼一個夢…
瓦爾特驚魂未定的用手背擦去臉上的汗水
“…是夢啊…”
“這是害怕還是預知呢…?”
“但不管是什麼,在敵區私自行動也未免有欠考慮…”
瓦爾特當下就放棄隻身潛入刑務所的計畫
不久在魔族軍召開的軍事會議上
當大家的意見都發表得差不多時,此時瓦爾特提出個讓其他人為之一愣的計畫
[…你是說將天人刑務所的囚犯全都放出來?!]
主持會議將領確認性的重複了一次瓦爾特的話
“是的!”
[…為什麼?難不成你認為那些人會幫我們嗎?!]
面對同僚的質問,瓦爾特不急不徐的回答
“因為被關在那邊的囚犯們,一定會對把他們關在那的人心懷怨恨”
“再加上他們是因為犯了天人的律法才會被關”
“所以把他們全都放回天人那裡的話…”
“姑且不論他們會不會倒戈,但至少一定可以造成天人社會的混亂!”
“光是這點就對我們相當有利了不是?!”
“再加上天人刑務所的所在地,現在是我們管轄”
“如果不給犯人吃飯的話,就會導致我們目前所建立起來的聲譽被破壞”
“可是如果讓他們吃飯的話,我們的糧食就會消耗掉一大部份…”
“光從這點來看,我認為倒不如把他們全放了對我們還比較好!”
瓦爾特說明完畢之後,他的論點很快的就被其他人無異議接受
[…那麼這個工作由誰來執行?]
“就讓我來吧,因為這是我提議的!”
這樣一來,魔軍將領瓦爾特順利取得了可以光明正大進入天人刑務所的工作
隔日瓦爾特軍浩浩蕩蕩的來到天人刑務所
並且將牢裡的人犯一一釋放出來
雖然那些人並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得到自由
也有因為在外已沒有容身之處,心裡並不想走人的囚犯
但是看到魔族軍之後,也不敢有疑議的迅速離開
站在一旁的瓦爾特仔細看著每個魚貫而出的人犯
可是卻完全沒有看到他所希望見到的身影
“…全部的人犯就只有這些了嗎?!”
這是當屬下向他報告已將所有囚犯釋出時,瓦爾特的反應
“你確定沒有漏掉任何一人?”
[…是的,沒有漏掉一個!]
聽到部署肯定的回話,瓦爾特感到有點失落
滿心以為絕對可以在這裡見到穆德利
結果還是落空
穆德利啊穆德利,你現在到底在哪裡呀?!
當瓦爾特正感慨間,另一名部下匆匆跑來
[將軍,我們在地下室發現奇怪的東西!]
瓦爾特和幾名部屬到達他們說有”奇怪東西”的地下室
說奇怪的話,那景象真的很奇怪
只見地下室裡一排排的天人凍結在玻璃狀的物體中
在燭火的映照之下,看起來十分詭異
讓在場身經百戰的勇者們心裡也不免發毛
“…這是?!” 瓦爾特開口尋求解答者
[啟稟將軍,那個大概就是所謂”永眠水晶”吧!]
“…”永眠水晶”,那是什麼?”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這似乎是天人刑罰中最重的一種…]
“這樣啊…”瓦爾特環顧四周
“那個有辦法解開放人嗎?!”
[應該是有辦法,只是可能很困難…]
“既然可以的話,那就先把他們全都抬出來”
“辦法到時再來考慮!”
瓦爾特下了這道命令
看著部屬將地下牢中所存放的”永眠水晶”一一抬出來
當突然見到其中某人時,瓦爾特的心臟差點從胸口衝出
那像是睡著般凍結在晶體中的人,有著綁成辮子的琉璃藍長髮、純白的羽翼
加上左手食指上殘留著細小點狀的疤痕
熟悉的容顏、溫和的氣質,所有的一切都那麼的令人懷念
除了身材大小和印象中有很大的差異之外
因為隨著時光流逝,現在的瓦爾特已經比他還高出一個頭
此時,以為已經消失的記憶,又一點一滴的浮現腦海
認為早已枯竭的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那的的確確就是他費盡心思在尋找的”那個人”
天人―穆德利
此時,瓦爾特不斷克制自己衝上前的情緒
與內心波濤洶湧相反
他外表看來就像跟木頭一根般站在那
直到部署前來報告工作進度時才回神
”永眠水晶”是天人封印族中異端者專用的物體
因為高等的天人是不屑作殘殺同族之事
但是就如同它的名字一般。
只要被封進去,就絕少有希望復甦
要硬是解開它的話,就得冒著玉石俱焚的風險
而且年歲一久,裡面靈魂早已離去的話
就算順利解除封印,那具軀殼也會當場化成骨灰四處飄散
知道此事以後,連在戰場上一直十分果斷的瓦爾特,也開始猶豫不決了起來
要解開、還是維持現狀…
不解開的話,穆德利就得永遠保持這種狀態凍結在晶體中
這跟呆在陰冷的地牢中又有什麼兩樣!
如果解開,萬一穆德利當場化成灰燼而消逝
這個場面也不是瓦爾特所能忍受
到底該如何是好啊…
當晚,穆德利所在的”永眠水晶”被瓦爾特趁夜偷運出來
並且暫時放置在它私人的房間裡
看著水晶中的穆德利,那個經常出現在夢中略帶憂傷的神情
瓦爾特幾乎要隨之落淚
“…穆德利…穆德利…”
隔著晶體,瓦爾特整個人貼在水晶上呼喚著
臉上溫柔的神情是自從離開那森林後再也沒出現過的
“…我終於找到你了…穆德利…”
“我好不容易才見到你…”
“…可是我的手浸滿了鮮血,已經變成破壞你理想的那種人…”
“你還會不會張開眼睛看我…”
“會不會再對著我笑…”
“…穆德利…”
“你生氣也不要緊…”
“可是,不要討厭我好嗎…”
雖然瓦爾特的感情是那麼濃烈,可是卻完全無法傳達到水晶裡面
穆德利還是緊閉雙眼帶著憂愁,靜靜的躺在那
隔日,瓦爾特便指揮著士兵按照在天人刑務所獲得的資料
按圖索驥的畫起據稱能解開”永眠水晶”魔法陣
部屬們並不了解為何長官要大費周張的釋放那些凍結在晶體的天人
但是他們相信瓦爾特將軍肯定是有其他奇策,才會這麼作
因此才過不久,瓦爾特駐紮地軍營的廣場上,出現了一個巨型的魔法陣
之後,瓦爾特軍利用了這個魔法陣
將所有禁閉在”永眠水晶”中的所有天人都一一釋放
就如同所獲得的情報,能順利解開”永眠水晶”的
大概三個之中才能成功一個…
而解開水晶之後,沒化成骨灰而且還能動的人
五個人之中,看看有沒有一個…
總而言之,完全成功的機率極低…
在解開”水晶”過程中,瓦爾特的部署甚至拿成功與否來打賭取樂
只是當看到長官那越來越凝重的表情,他們也不敢太過放肆的喧鬧
當晚,瓦爾特利用他所擁有的特權,支開魔法陣附近負責看守的軍士
一個人悄悄的將封印著穆德利的”永眠水晶”運到了魔法陣
解開晶體的程序,白天瓦爾特已經記得滾瓜爛熟
只是想起解開之後的結果,真的很難下手去做…
“…神吶,請您救救穆德利…”
“他真的是個很好的人,絕不應該落到如此地步的啊!”
基本上,從小到大瓦爾特除了自己的努力與力量以外
從來就不曾去向”神”祈求些什麼,這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
“…求求您…”
再次仔細看了一遍穆德利的臉
瓦爾特深呼吸過後,開始驅動魔法陣解開”永眠水晶”…
看著魔法陣中的圖案和文字開始依序放出白色的光芒
瓦爾特的心臟重擊著胸腔
只要白色光芒一但停止運行,整個解開晶體的程序就宣告失敗
即使想重來也沒有辦法…
因為”永眠水晶”將會連人帶晶體一起碎裂成粉末狀…
不久,如同瓦爾特所期盼的一般,整座魔法陣都閃耀著白色的微光
第一階段算是大功告成
現在只等白光消退,封住穆德利的晶體也會隨之消失
之後,就得看穆德利的魂魄對這個世界還有多少留戀了…
當白光消逝後,穆德利出現在魔法陣中央時
瓦爾特立刻衝過去一把抱住穆德利的身體,並且很快的帶著他離開現場
因為瓦爾特知道他所支開的軍士們就快要回來這裡了
一口氣高速衝回私人的帳房,稍微定下神後
瓦爾特輕輕檢視著抱在懷裡的穆德利
沒有當場化成骨灰當然是很好,但並不是這樣就沒事了
也有人在解開晶體之後,只睜開眼睛不久就斷氣的
幸運的,穆德利開始有微弱的呼吸,身體也逐漸的溫暖起來
穆德利愣住了,不知道現在發生了什麼事
在他還有意識的時候,的確是在處刑場上
為什麼好像一覺醒來之後,自己卻躺在不認識人的懷裡…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穆德利雖然試圖掙扎,可是身體一點力量都沒有,連睜開眼皮都覺得吃力…
「…呃…那個…請問…」聲音也跟蚊子叫沒有兩樣
不過那個人還是注意到了
只見他好像非常高興的樣子,緊抱著自己不放
雖然有很多疑惑,可是…好累…好…想…睡…
當穆德利再度醒轉時,他發現自己身處在一頂軍帳裡
步履蹣跚的下了床,環顧四周卻沒有發現人在
他搖搖晃晃的走到軍帳入口,但是門被鎖住出不去
怎麼辦…?!只好等待主人回來了…
一整天瓦爾特都在忐忑不安中渡過
深怕在出門的時候,穆德利出了什麼事…
於是在事務大都處理完畢後,就立刻奔回自己的軍帳
才打開門進到裡面,就看到穆德利坐在床緣等待的樣子
“太好了!穆德利,你沒事了嗎?!”
把門反鎖後,瓦爾特非常高興的跑過去
「…啊…我沒事了,謝謝你…」
穆德利以十分客氣的語氣回應
「…請問這裡是哪裡,還有你是誰呢…?」
看到穆德利用一副看陌生人的表情看著自己,瓦爾特慌亂起來
“…是我呀,穆德利!我是瓦爾特啊…!”
在一陣結結巴巴、兵荒馬亂的解釋之後
穆德利終於了解了眼前的人,就是當年那個小不點的瓦爾特
「…太好了,瓦爾特…你平安的長這麼大了…」
穆德利抱住現在比他高蠻多的瓦爾特
「當初我還很擔心我走了之後,你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真是感謝上蒼啊,讓我還能再見到你…」
被封在”永眠水晶”日子裡,對瓦爾特來說是悠久而漫長的
在穆德利而言卻只有一覺醒來的時間
對現在世界有極大空白的穆德利向瓦爾特提出了許多問題
包括說「如果再過個幾十年,你會不會長得像山一樣高?」的問題都出現了…
不久,終於聊到了瓦爾特最不願穆德利知道的事情―他的職業
「…軍人吶…」
穆德利只重複了這個職業名後就沉默下來
這段安靜的期間,瓦爾特硬著頭皮等穆德利開口
(…討厭戰爭的穆德利肯定會很生氣吧…)
(…而且我所殺害的都是他的族人…)
(…就算被怨恨也是應該的…可是…可是…)
穆德利嘆了口氣,伸手拍拍瓦爾特的肩膀
「…這些日子你也一定過的很辛苦吧…」
瓦爾特愣了一下,還沒開口說話,眼淚就先流了下來
摸遍身上找不到手帕的穆德利,把右手袖口拉起來擦拭瓦爾特的臉
「瓦爾特…為什麼哭呢…?」
“…你不生氣嗎…?”
「…我不知道這段歲月中,發生過什麼事,會讓你往這條路走…」
「不過,我相信你一定努力過了,不是嗎?!」
「而且你還救了我啊…!」
穆德利寬容的微笑,將這些年來瓦爾特積壓在心中的痛苦全都一掃而空
夜已深,負責守夜的士兵們警醒的站在崗哨上
舉目四顧、防範一切可疑人物進出
突然有兩個人影,劃破夜色朝這裡走來
[站住!] 士兵立刻大聲喝阻對方的行動
[…你是誰?!]
“是我!” 其中一個人開口說話了
[瓦爾特將軍!]
負責守衛的士兵看到瓦爾特,立刻行了個標準軍禮
[將軍,您這麼晚了還有什麼事嗎?!]
士兵看著瓦爾特及其隨扈提出他份內的問題
“我是來作突擊檢查的!”
“看看我們的防備有沒有任何漏洞…”
看著瓦爾特一臉正經的發言,穆德利在心中暗笑
(誰都不會相信最大的漏洞就在這吧…)
“因為我們現在是在敵人的土地上,尤其是在夜間絕不能有任何疏失!”
[是的,瓦爾特將軍!]
等士兵行完禮之後,瓦爾特便理所當然的離開了
就這樣一路通過了數個魔軍崗哨後,瓦爾特和穆德利來到了某個山坡地
瓦爾特指著前方告訴穆德利說
“…只要一直往前走,就會到達人類的城鎮了…”
穆德利循著指示望去,只看到遙遠的地方,閃爍著比星光還微弱的燈火
「…我知道了…謝謝你,瓦爾特…」
“…你要回去森林裡嗎…?”
「…不…那裡已經不是我的藏身之處了…」
張開背上純白的羽翼,穆德利準備啟程
他並不是不想跟瓦爾特多聚會兒
事實上如果可以的話,穆德利非常樂意在瓦爾特那長住下來
但是以瓦爾特現在”魔軍將領”的身份,要是讓別人知道他竟與天人往來的話
只怕馬上就被關進大牢,送掉性命了吧…
當然瓦爾特也知道這件事情
於是,兩人默默無言,山坡上只迴響著夜風的低泣
拍拍翅膀,穆德利騰空
此時,瓦爾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翻攪
“…穆…穆德利,我以後要到哪裡去找你?!”
穆德利在半空中,低頭看看瓦爾特、再看看天空
「你看,好美的天空啊…」
瓦爾特抬頭望,看到星子就像打翻般滿佈在澄澈的夜空中
「瓦爾特,自己要好好保重喔!」
輕巧的一個轉折之後,穆德利的身影就這樣消失在無盡星空裡
(第一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