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斜塔之窗

合

躺在床上的里包恩，用右手臂橫在自己額頭上

由手上皮膚所傳來的熱度，很明顯不是健康人該有的高溫

雖說如此，還是覺得全身發冷

喉嚨既熱又痛

鼻腔似乎被什麼給阻塞住、呼吸困難

看來彭哥列天下無敵的門外顧問，也敵不過這波強烈的流感病毒

該死，怎麼剛好就在這個時候…里包恩在心裡咒罵著

沒錯、他現在人在瑞士鄉下某個濱湖的小別莊

正巧在度假的第二天，就因為感冒而倒了下來

｢叩、叩、叩！｣

木製的門傳來敲擊聲

｢不准進來，蠢綱！咳！咳！不能連你也被傳染！｣

里包恩盡全力扯開嘶啞腫痛的喉嚨、想要阻止來者

可是門還是打開，只見第十代彭哥列捧著水盆跟毛巾走進來

｢可是，現在這裡除了我以外沒有別人了啊！｣

說完，走到床邊，把盆子放在床頭櫃

然後將水盆裡的毛巾撈起、絞乾後，蓋在病人高熱的額頭上

在碧洋琪結婚後幾個月

某天的彭哥列首領辦公室中，第十代彭哥列跟其左右手有著如此的對話

｢獄寺君，有件事情我很擔心，是關於里包恩的事…｣

｢自從婚禮以後，里包恩他裝作沒事的樣子，實際上卻一直在勉強自己工作…｣

｢這樣下去，就算他人是鐵打的也一定會倒下去！｣

｢所以，有件事情想麻煩你…｣

不久之後，第十代彭哥列難得的休假日來臨

卻因為某些陰錯陽差的排班疏失

導致不僅彭哥列的守護者、連瓦利亞都抽不出人手來護衛彭哥列首領

結果只好把門外顧問中某個人稱最強殺手，給心不甘情不願的調出來

半強迫的跟首領一起出門度假

本來以為會回到日本首領老家的，沒想到私人飛機卻中途拐了個大彎

最後飛到瑞士鄉下一座濱臨湖畔的小莊園

雖然里包恩對這地點完全沒有印象

但這莊園實際的主人，除了澤田綱吉以外，不作他人想

碧藍湖水映襯著雄偉遠山

在新鮮空氣中、精緻園圃裡，長著一棵棵結實豐饒的果樹

鮮綠而低垂的枝頭上，傳來陣陣清脆婉轉的鳥鳴聲

最近的鄰居少說也在一公里開外

五人入內居住，空間都還措措有餘的兩層附寬敞陽台木屋

內部裝潢平易近人、整齊清潔

從空調到通訊設施全是最先進的產品

廚房跟衛浴設施也一應俱備

當然，代步工具從汽車到小舟無一不全

的確是個悠閒度假的好地方

可是，只要想到這十天內只有自己跟綱吉呆在這個地方、兩人朝暮相對…

見過無數廝殺場面的殺手，居然打從心底些微地、只有些微地慌亂了起來

反正十天！只有十天！不過十天！

兩人又不是沒有在一起過過日子！

數年前跟蠢綱連睡覺都是同房間！

什麼樣的場面沒見過、不需要為此大驚小怪！

正當彭哥列無敵的門外顧問在給自己心理建設之際

從上方傳來的聲音，還是讓他肩頭為之一震

｢怎麼啦，里包恩？為什麼站著不動呢？｣

仰視著眼前那副過於悠哉且遲鈍的臉孔，里包恩狠狠地朝某人的腳背踩了下去

｢…所以里包恩先生目前正在跟十代目一起度假中…｣

聽到弟弟在電話中的近況報告

一思考自己的前愛人會有什麼反應，碧洋琪不由得苦笑起來

｢里包恩啊，是個很任性的人、非常非常任性的人！｣

｢可是在某些方面卻又莫名地堅持…｣

｢所以這大概也是最後一次的機會，那個人…最大的情敵就是自己啊！｣

說了幾句自家老弟聽也聽不懂的話語之後，便把電話給掛斷

因為呼吸困難，里包恩從昏睡中轉醒

朦朧的意識中、一時間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側頭看到綱吉坐在窗邊的桌子前，雙手不斷敲擊著手提電腦的鍵盤

才想起來目前的現實狀況

本來要當護衛的自己，現在居然需要別人看護啊…

要被其他同行知道，不當場笑掉三、四根大牙才怪！

還有這傢伙是在辛勤工作些什麼？

現在不是他的假日嗎？真是！

忍不住喉嚨搔癢、咳了幾聲，只見綱吉停下敲擊鍵盤的動作

回頭、發現病人已然醒轉

笑著走了過來、用手摸摸里包恩額頭

｢太好啦，看起來是退燒了…｣

｢要不要吃點東西？我去弄吧！｣

才走了一步，綱吉就發現衣角被里包恩抓住

｢咳！咳！我也一起去！｣

｢在說什麼啊？生病的人就乖乖的在床上躺平就好！｣

綱吉有點錯愕

｢不要！我不想一直躺在床上！｣

里包恩抓著薄被把自己包起來，無視於酸痛的關節

搖搖晃晃地走到餐廳的桌子旁，找張椅子癱下來

看到自己的家教就算生病，還是依然這麼任性

綱吉也只能苦笑著跟到廚房，張羅兩人份的食物

看著綱吉人在開放廚房中切菜、煮粥的背影

里包恩不禁聯想起幾年前常見的那個身影－媽媽奈奈

奈奈媽媽是個好女人，不管個性或者是廚藝都無可挑剔！

呆在綱吉家當家教的那些日子，可說是殺手人生中最平穩的一段

也是成為阿爾柯巴雷諾之後，感到最舒適的一段時光

只要待在澤田家、詛咒什麼的、似乎都變得不重要了…

其實當年家光興高采烈的來報告喜訊時，自己是當頭澆了桶冷水

對於在裡社會活動的黑手黨而言，擁有普通人的家庭是再危險不過的事

不僅被敵方鎖定攻擊的目標增多，還很容易害自己跟他人因此喪命

再怎樣的好女人，收作情婦在一起不就得了？

不需要冒這麼大的風險吧！

還記得自己是這麼說的…

但是，家光只是微笑著、以堅定的口氣這樣說

｢老友啊，妻子跟情婦、兩者的重量不同啊…｣

所以說，需要為了一個人、擔著這麼大的負荷嗎？

這是當年沒說出口的疑問

不過也因為家光的堅持，綱吉沒有成為私生子

彭哥列也有了一位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而當年的疑問亦開始有了回答

的確是有讓自己願意背負重擔，也要想盡辦法跟他在一起的人存在

只是那對象…的確棘手些…好吧！非常棘手！

莫非這是那時潑家光冷水的報應嗎？！

坐在椅子上、包著薄被的里包恩深深地嘆了口氣

看著熱騰騰端上桌的食物

里包恩不禁用沙啞的聲音發出異議

｢等一下！蠢綱，你吃的那是什麼玩意兒啊？！｣

為什麼自己眼前的是用青菜、碎肉、雞蛋細心熬煮出來的粥

而那個十代彭哥列面前的卻是

丟進微波爐三分鐘、噹一聲端出來，只有鹽分跟熱量、沒有什麼營養的垃圾食品

｢哎，不要介意嘛！只有兩個人，所以隨便弄弄就好了！｣

綱吉打個哈哈、想蒙混過去

那是只有你吃的東西，才隨便弄弄不是？！

…你這傢伙該不會這幾天都打算這樣渡過吧！

里包恩用湯匙把粥送進嘴裡

在心裡發誓，等到感冒一好，絕對要把綱吉拖進館子裡，吃點正常的東西！

同時有那麼一點點後悔自己沒學會煮一、兩道菜

在客廳裡，綱吉拿著遙控器無聊地翻找著根本不想看的電視頻道

在旁吃過感冒藥的里包恩，卻是寧願包著被子杵在沙發上，怎麼也不肯回房休息

縱使藥性發作已經昏昏欲睡了也一樣

靜到有點讓人發毛的空氣裡，只回盪著電視所發出來的聲響

過了一會兒，綱吉確定里包恩完全進入夢鄉後

俯身將他抱起時，發現他手中有個硬物存在，那是一把槍

一把由里包恩的寵物－列恩所變化而成的槍

…難怪一直沒有看到列恩，還以為牠去哪覓食了，原來在這！

里包恩也真是的，人都已經病成這樣了，還堅持執行他護衛的任務！

難怪剛才不願休息地老是跟在他身邊，這也算是任性的一種吧…

綱吉歎口氣，拍拍變成槍的列恩

｢列恩，你先變回來休息一下！｣

｢里包恩的安全，我會負責的！｣

等到列恩變回原形爬到肩上，綱吉將昏睡的病人抱起

小心翼翼地走到房間，然後把人輕輕放到床上

看著列恩在里包恩的枕邊蜷縮成一團

綱吉伸手摸摸病人的額頭，發現熱度又上升了些，果然是太逞強所造成的

將半乾的毛巾敷在里包恩額上，綱吉很難得地仔細看著自家老師的臉

雖然有著一付少年的身軀，睡著時看來更為幼小

不過里包恩所經歷的歲月絕對比自己要多得多

這點綱吉也知道

但是，人啊…是很容易被視覺給欺瞞的！

因為生病有點蒼白的臉色、略大的眼、長長的睫毛、端正的鼻樑、薄紅的雙唇

…可以理解為什麼打從認識里包恩起，就沒看他身邊桃花有斷過！

等到回國後，可以考慮把標示門外顧問根據地的暗號給改成[桃花源]

也就是桃花的源頭…嗯！真是個好主意！

…可能會挨里包恩兩、三槍也說不定

想到這，綱吉不禁小小的笑出聲來，伸手順了順披散在枕上的黑髮

｢里包恩啊，早點好起來吧…難得的假日這樣浪費掉不是很可惜嗎？｣

｢離這最近的鎮上，有著很棒的市集…｣

｢從蔬菜、水果、乳酪等農產品到紅、白酒類全都物美價廉、一應俱全喔！｣

｢而評價不錯的小餐館也有不少間，當然也有品質優良的咖啡店…｣

｢聽說也有很多漂亮的妹妹在鎮上活動喲！｣

｢所以說，不要逞強，早點好起來吧…｣

夜半，里包恩醒轉

發現自己人在床上，而且側頭看到列恩居然已經恢復原狀

不禁在心裡苦笑

…除了毫無知覺地被移動，甚至還被繳械了

身為殺手，真是天大的失態啊！

從床上坐起身來，他看到了幾乎會讓所有彭哥列關係者失態慘叫的畫面

澤田綱吉，以彭哥列為名的第十代家族頭目

在黑手黨內其地位之崇高，甚至可以媲美古代羅馬教皇的人物

現在正隨便地包了條被子，手上掛著毛線手套、身旁放著死氣丸的瓶子

連個枕頭、墊被都沒有的，就這樣光明正大地躺在地板上呼呼大睡！

…這個畫面讓最強殺手也不禁啞口無言了三秒鐘

接著一股怒氣從里包恩的胸口升起

蠢綱就是蠢綱！這傢伙到底要笨到什麼程度才甘願啊！

從床上跳下，正想把不成才的弟子一腳踹醒之際

看到綱吉熟睡的臉龐，歎口氣，在他身邊蹲下

那是個很平和的表情

似乎裡世界的腥風血雨，都不曾、也不能在這人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一開始接到第九代要求去教育綱吉的命令時

說實話是不抱太大希望的

這個先入為主的觀念跟綱吉他本身的才能沒有關係

再怎麼說，這孩子跟迪諾有著決定性的不同

就是迪諾他無論如何對自己是黑手黨成員一事，不會有任何的疑問與掙扎

但是，綱吉打從出世起就是過著平民百姓的日子

平凡的家庭、普通的生活

一個連槍聲都沒聽過的孩子，突然要他接手黑手黨家族頭目的重任

…這應該要埋怨家光呢，還是要感嘆命運的捉弄？

不過，隨著時光的流逝，漸漸的理解到澤田綱吉這個人的本質

討厭爭戰，卻願意為了守護他人站上前線

容易害怕，卻奮力在黑暗逆境裡勇往直前

會痛苦、會悲傷、會恐懼、會煩惱、會哀歎

但最後總是能夠超越這些阻礙，變得更加廣大澄澈、強而有力

無論當時身處的狀況是多麼地令人絕望

不管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事，都加以包容、給予關懷

如同淨化般抹去週遭長年累積的仇恨苦痛

像這麼接近[大空]的人，教過無數學生的里包恩倒還是第一次見到

或許，當年家光不讓綱吉接觸裡世界的決定才是正確的

在那歪曲污穢的世界中，大概永遠也培育不出如此純粹無瑕的[大空]吧！

這樣的存在，對出身於裡世界的人們來說，是極度稀少且珍貴的！

也因此出身於裡世界的自己，才那麼被那溫和清澄的大空所吸引吧…

只要開口，就會有回應嗎？

只要乞求，就會有所得嗎？

里包恩在心裏想著、同時在綱吉的身邊單膝跪下

在以不將綱吉驚醒的方式、輕輕地執起了他的左手

既使隔著毛線手套也準確的吻在中指的指節上

｢我、里包恩謹將自身所有的忠誠、性命，乃至於…愛情｣

｢全都獻於彭哥列家族第十代首領－澤田綱吉｣

音量極其微弱、卻彰顯了發言者至死不渝的決心

突然綱吉的手動了動，在吃了一驚的里包恩還來不及反應之際

只聽到綱吉帶著濃濃睡意的聲音，抱怨著病人怎麼夜深了還不就寢

愣住的里包恩，回神敲敲不肖學生腦袋

要求他要睡、就滾到床上去睡

結果就造成十代彭哥列跟他的門外顧問，兩人共擠一張床的場面

躺在綱吉的身旁，里包恩卻怎麼也睡不著

剛剛的話被聽到了嗎？

沒聽到就算了！

要是被聽到的話，綱吉到底怎麼去解釋的？

是當成普通的忠誠宣告，還是…

到底他又有什麼想法？

種種的思緒在里包恩腦海裡繞來繞去

斜眼看著閉著眼睛、滿臉平和的綱吉，有點想把他拉起來質問的衝動

此時似乎是祖傳的超直覺生效了，綱吉以僅剩的一點還沒沉眠的意識發問

｢…怎麼啦，里包恩？睡不著嗎？｣

…算了！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問清楚也好決定該如何處理！

｢蠢綱，我剛剛在那邊說的話你有聽到嗎？｣

綱吉翻個身、把小他兩個頭的里包恩抱在懷裡，用著那快要昏迷的腔調回答

｢…我聽到了…還有之前碧洋琪也跟我說過了…｣

說完低頭在里包恩的額上吻了一下，就沒有再出聲、看起來已經完全進入夢鄉

等、一、下！

現在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這小子是這種反應！？

碧洋琪倒底說了些什麼啊！？

突來的狀況，讓里包恩以冷靜為傲的大腦，陷入了極度的混亂當中

掙扎著想要離開綱吉的懷抱時，只覺得他的手在自己背上拍了拍

雖然是無意識的動作，卻很像當年在哄被他弄哭的藍波一樣

真是…我跟那頭蠢牛同等級嗎！？

里包恩在心裡苦笑著

雖然如此，里包恩的確因此覺得心裡踏實多了

…不管如何，先睡吧！

一切等明天起來再說了！

早晨，里包恩在窗外陽光的喧囂中起床

而應該躺在身邊的人物已然不在，就好像昨晚發生的種種只是夢一場

隨著食物的香味，里包恩來到了廚房

餐桌上已經擺好了早餐

法式吐司、熱牛奶、太陽火腿蛋…已經算是相當豐盛的菜色

在餐桌旁坐下，看見綱吉端著一小缽蔬果沙拉出來

｢早安啊，里包恩！感冒好點沒？｣

將沙拉放到桌上，綱吉自己也在里包恩對面坐了下來

｢早安，感冒應該是好很多了！｣

遵循著日本人的習慣

一聲｢いただきます｣之後，兩人開始為自己補充燃料

看到綱吉十分遵守著[吃東西不說話]的法則，里包恩也有點不知從何談起的感覺

但是，這樣兩人相對無聲、低頭猛嚼，好像也不太對

｢綱、綱吉，碧洋琪跟你說了什麼？｣

不知道為何，可能是嘴裡有東西的緣故，里包恩說話有點跳針

｢啊！你是說關於你喜歡我那件事嗎？｣

叉了塊火腿片，綱吉回答得平常

蠢綱啊啊啊啊啊啊~~~！這種事情你一定要說得那麼白嗎？！

里包恩差點沒當場把桌子給掀了

｢不過，我是覺得啦…｣

｢在之前我們都是很平常的在一起，其實以後一直維持這樣子也沒什不好…｣

｢總之，要不要先像普通情侶一樣交往看看呢？｣

交往啊…

就算是愛人也比這不上不下的情況要好！

不過，算了！

要求太多不會有好下場的！

｢可以啊！｣

里包恩鎮定地叉了一小塊太陽蛋塞進嘴裡

｢太好了！那我們就以結婚為前提來交往囉！｣

綱吉微笑著補充的話語，讓對方差點把口中的蛋黃噴出來

這下子…

回到彭哥列本部之後，真的要對九代首領親屬跟澤田家作一次戶口大普查了！

里包恩在心裡叨念著

合(終)

寫到後面

我發現我家的綱是無意識的智慧犯

而里包恩遇到感情、防禦力就開始降低(笑)

反正是生誕賀嘛，祝兩位永浴愛河！(不對！)

祝兩位生日快樂！